通版阅读请点击:
展开通版
收缩通版
当前版:15版
发布日期:
“数字外壳”的拜物教:“流动的藏私”视角下的异化逻辑与出路
武汉理工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 甘宇
文章字数:3534
  摘要:本文以“流动的藏私”为切入点,批判数字时代下由移动终端构建的“数字外壳”。本文认为,“数字外壳”是一种服务于数字资本主义积累需求的新型商品拜物教形态,通过分析其造成的四重异化,揭示其剥削本质。文章最终指出,根本出路在于变革生产资料私有制,建立“数字公地”,以实现人的解放。
  关键词:数字外壳;流动的藏私;异化;数字资本主义
  在马克思主义看来,人的本质在其现实性上,“是一切社会关系的总和”[1],并由特定历史阶段的物质资料生产方式决定。因此,理解当代个体的生存矛盾,必须深入其经济基础——数字资本主义的生产关系。雷蒙·威廉斯的“流动的藏私”概念[2],描绘了个体在被迫“流动”与退回“藏私”空间寻求庇护的矛盾。如今,智能手机等移动终端打造的虚拟“数字外壳”,将这一矛盾推向极致。这个外壳看似赋予了个体自由与安全,但本文旨在论证:现代“流动的藏私”并非技术恩赐,而是数字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必然产物。它通过强化一种全新的商品拜物教,即“数字外壳”拜物教,系统性地深化了四个维度的异化。本文的核心论点在于,这一过程恰恰是通过利用和扭曲“流动的藏私”的内在矛盾来实现的,并以此更高效地完成了资本积累与社会控制。因此,出路绝非技术的修补,而在于生产关系的根本性变革。
  一、数字外壳的物质基础:数字资本主义的积累需求
  任何普遍的社会心理与行为模式,皆非空中楼阁,而是特定经济基础的映射。看似体现个人意志的“数字外壳”,其泛滥恰恰是当代资本主义积累逻辑的内在要求,它为资本同时解决了劳动力“液态化”配置与社会关系“固态化”分割这一核心矛盾。
  其一,资本增殖要求劳动力“液态化”。正如鲍曼所言,晚期现代性的权力已从“固定”转向“流动”[3]。资本为追逐超额利润,要求劳动力成为可随时被调动、重组的“液态”资源,以适应市场变化。从跨国公司的远程协作到平台经济的即时派单,数字技术精准满足了资本对劳动力进行去地域化和弹性调配的渴望。“流动性”在此不再是个体的自由,而是个体为适应资本节奏所付出的代价。
  其二,社会控制要求关系“固态化”。一支高度流动的劳动大军,其潜在的组织风险也随之增加。因此,资本必须在赋予其流动性的同时,切断其横向社会联结,将其“固态化”于孤立的消费单元之内。“数字外壳”成为实施这种分割的最佳工具,它通过算法构建起隔绝的感知监狱。个体被鼓励投注于外壳的内部建构,而非参与现实的公共生活。这种人为制造的孤立瓦解了集体行动的可能,更将原子化的个体彻底推向市场,其不安与匮乏都只能通过消费来满足。
  因此,“流动的藏私”这对矛盾范畴,在数字资本调度下被扭曲地统一起来:它促成了劳动力“液态”的流动,又通过“数字外壳”实现了社会关系“固态”的隔绝。个体看似在休闲的消费与社交中,实则完成了双重任务:作为“液态劳动力”随时待命,并作为“固态消费者”为资本创造价值,其产生的海量数据更成为资本重要的生产资料。
  二、数字外壳的异化本质:商品拜物教的新形态
  马克思指出,在资本主义社会,人与人的社会关系被颠倒为物与物的关系,这就是商品拜物教[4]。我们不再看到商品背后活生生的劳动,只看到商品仿佛拥有魔力般的价值。“数字外壳”正是当代商品拜物教最典型的形态,并系统性地造成了马克思所说的四个维度的异化[5]。
  首先是劳动产品的异化。当代生命的数字化映射——涵盖思想偏好、行为轨迹、社会网络的数据流,构成了个体在数字空间中的核心产物。然而,这一从生命活动中抽象出来的产物,却作为独立的、敌对的商品被资本攫取。个体对其既无所有权也无控制权。个体试图保有的私人偏好、未公开的认知倾向等藏私内容,本属私人领域范畴,却因“数字外壳”的技术架构被迫进入流动状态,其藏私属性也被异化为可量化的资本要素。它在数据市场中被交易,并被用于建构“算法铁笼”以引导认知、塑造欲望,最终实现对行为的远程操控。生命的自由表达,在此异化为生产规训自身工具的过程。
  接着是劳动过程的异化。在“数字外壳”中的活动,诸如视频点赞、直播打赏,都具有尤里安·库克里奇所言的“玩劳动”性质[6]。在这些看似自由的数字劳动中,个体在互动中流露的即时偏好、信息倾向,被平台资本持续引导和预设。这一过程的实质,正是对“流动的藏私”的隐性调用,旨在最大化用户的在线时长和数据产出。此刻,劳动失去其作为“人的第一需要”的创造性与自主性,沦为了资本增殖的工具。
  再次是人的类本质的异化。马克思认为,人的类本质在于自由自觉的、社会的生命活动,通过对象性的社会实践来确证自身存在。而“数字外壳”恰恰是对这一本质的背离。它鼓励个体从真实的公共生活中退隐,用虚拟的、被中介的互动替代鲜活的、面对面的交往。这种替代导致“流动的藏私”的本真形态发生异化:个体在数字外壳的规训下陷入被动,使得藏私的流动不再基于主体意志,而需服从平台的社交参与规则。公共空间不再是政治商谈和集体行动的场所,而退化为个体展演私生活的舞台。这种生存状态使人退化为孤立的、单向度的存在物,丧失了作为社会性存在的丰富性。
  最后是人与人的相异化,这是最普遍的感知。“数字外壳”将丰富的、动态的具身的他者,压缩为屏幕上可量化、可管理的扁平符号,这一过程同时扭曲了“流动的藏私”的自然交往形态。原本在真实交往中,藏私的选择性流动是建立共情与信任的基础;而在“数字外壳”中,人际互动要么沦为信息的强制交换,要么陷入功利性的刻意隔绝。这导致人际纽带的强度不再取决于情感深度与时间投入,而被是否能带来信息、机会的功利主义逻辑所取代。在这被量化的关系网络中,深刻的共情变得多余,批判性的对话变得困难,一个由无数孤岛构成的群岛式社会由此形成。
  综上,“数字外壳”这一被注入了魔力的商品,完美地掩盖了其背后的剥削关系:既通过操控“流动的藏私”实现对个体的深层控制,又在承诺自由中带来更深的奴役,在承诺连接中造成更彻底的孤立。这正是“数字外壳”拜物教的威力所在:它延续了“物支配人”的拜物教逻辑,让藏私的异化流动成为剥削的隐形路径,并以“技术便利”的表象加以掩盖。
   三、辩证的扬弃:从“数字外壳”到“数字公地”
  面对“数字外壳”带来的普遍异化,任何停留个人或技术层面的改良方案都无法触及问题的根源。因为其根源不在技术本身,而在于数字生产资料私有制。只要这些核心资源继续为资本所垄断,技术的异化本质就不会改变。
  马克思主义提供的解决方案是彻底的和革命性的,它遵循辩证法“否定之否定”的规律。第一重否定是资本主义对前资本主义时代直接社群关系的否定。它打破了地域血缘的纽带,将人抛入流动而原子化的生存状态中,这是历史的进步,但也带来了异化。第二重否定则是社会主义对资本主义异化的否定。它不是要倒退回田园牧歌式的旧社群,而是要在资本主义创造的巨大生产力(包括数字技术)的基础上,建立一种更高级的联合体。具体到数字领域,这意味着要实现从“数字外壳”到“数字公地”的飞跃。
  “数字公地”的核心是生产资料的公有制。这意味着首先是建立平台公有制,即将垄断性平台从私有制中解放,转变为由全社会所有、民主管理的公共基础设施;其次是实现数据共治,将所有权和使用权归还给数据生产者,并建立公共信托机构,确保数据用于社会公益而非商业剥削;最后是保障算法民主,即算法设计公开透明,并由使用者和公共代表共同制定,以增进公共福祉。在“数字公地”的基础上,技术才能摆脱其异化属性;“流动的藏私”将被扬弃:个体既能享受技术带来的流动性自由,自主决定“藏私”的流动范围;同时又能通过公共平台与他者建立更为真实的联结,在数字空间中重建源于社会共同体的真正安全感。
  四、结语
  “流动的藏私”所构建的“数字外壳”,是数字资本主义生产关系下个体生存境遇的精准写照。这是一个物化的拜物教式的牢笼,将资本逻辑催生的社会疏离与生存焦虑,巧妙地包装为个体对自由和安全的自主选择。在马克思主义基础上进行的批判,不仅揭示了这一外壳服务于资本积累的经济本质,更阐明了其造成个体全面异化的过程。对其批判的最终旨归,不是对技术的拒斥,而是对生产关系的颠覆。只有通过社会实践与制度变革,将数字生产资料从私有财产转变为全社会共同的财富,才能砸碎这层华丽而脆弱的“数字外壳”,终结其所代表的异化,让技术真正成为实现人的自由而全面的发展的强大武器。
  参考文献:
  [1]马克思.关于费尔巴哈的提纲[C]//中共中央马克思恩格斯列宁斯大林著作编译局.马克思恩格斯文集:第1卷.北京:人民出版社,2009:501.
  [2]WILLIAMSR.Television:Technologyand-
  CulturalForm[M].London:Fontana,1974.
  [3]鲍曼Z.流动的现代性[M].欧阳景根,译.北京: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,2018.
  [4]马克思. 资本论:第1卷[M]. 北京:人民出版社,2004:89.
  [5]马克思. 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[M].北京:人民出版社, 2018.
  [6]库克里奇J.不稳定的玩工:游戏模组爱好者和数字游戏产业[J].姚建华,倪安妮,译.开放时代,2018(6):133-150.

安徽科技报 电话/传真:0551-84908822
地址:合肥市高新区天智路19号原创动漫园北楼3036室
安徽科技报版权所有 陕ICP备05003879号
技术支持:锦华科技