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清风起
安徽·徐亚红
文章字数:1428
  元代著名戏剧家关汉卿曾在《大德歌·夏》里云:“困坐南窗下,数对清风想念他。”古人常把“清风”一词作意象隐喻自己,我在清风里常把故乡想起,把故土和故人念及。
  风是故乡里的草木和庄稼,有着泥土的芳香和气息。那里有风吹麦浪的声响,有竹笋拔节的呼吸,有栀子花的清香,有稻花香里说丰年的欢欣,也有故人离去的悲泣。故乡、故土、故人融入了我们的生命,故土之上是人间烟火的温暖,故土之下是沉痛记忆的忧伤。风是大自然的搬运工,那些逝去与新生,禅让与更迭,谢幕与重启,都是它的杰作。
  每次回乡,第一个迎接我的就是风。风带着亲人的呼唤,让我近乡情怯。一块块水田里,父亲劳作的身影犹在眼前;高高的山岗上,外婆开荒的豆花地嫩绿如茵;丘陵山林里,母亲筢柴的声音似在耳边;山间小路上,母亲拉着板车的背影依然鲜活。
  风在夜色中跨过山岗,踩着树梢一路狂奔。窗外的松涛如千军万马搅得母亲睡不安稳。这一夜的风,想必松针落满一地。第二天一早,院子里多出了一堆茅草松针,那是父亲起早上山的劳动成果。村民纷纷效仿上山,在林间穿梭。庄子里炊烟袅袅,鸡犬相闻,好一派世外桃源景象。
  明月清风之夜,我常随母亲去田间抽水。她用肢体语言无声地告诉我:劳动是快乐的。这快乐,成为我们儿时精神的养分和远行的动力。
  为贴补家用,每年“双抢”一结束,母亲就顶着烈日,挑着箩筐收鸡蛋,走过一村又一庄。母亲不怕起早贪黑,怕的是野狗,生怕它扑上来咬破鸡蛋,打翻箩筐。从一开始的收鸡蛋到后来的收破烂,母亲一辈子不曾闲歇。
  此刻,我站在风中朝着老家的方向凝望,一切那么遥远,一切又那么切近。不知不觉间眼角湿了。母亲是传统女人,爱美,有自尊。为了家,她放下女人的尊严和委屈,拉着板车走村串户,风里来雨里去,如一棵摇晃不已的树,泥水中每迈出一步该有多么艰难。如今,母亲已年过古稀,早年积劳成疾留下的暗疾像荒园里的杂草盘根错节,这份生命之苦,唯自己默默承受。
  风是有脾气的,狂躁起来,将花草树木都吹得东倒西歪,就连秧田里的稻草人也给吹趴了。春耕时节,不等种子下地,父亲就在后院里扎稻草人,等稻谷破胸就把它们播进田间,风一吹,系着红布条的稻草人不停摇摆,吓走了一群群飞鸟。庄稼人对稻子是珍惜怜爱的,父亲的护苗之举还真的管用。那年月,父亲总是备足下一年的口粮,以防天灾。劳作之余,父亲常坐在田间地头,点一根烟,任风将烟支吹短。在袅袅烟雾中,父亲冥想着什么,眼神里满是一代农民对土地的深情。父亲把一生献给了土地。如今岁月的风吹白了他的头发,吹弯了他的腰,吹落了他的牙,吹得他连走路都不灵便了。他对抗着岁月之风,悟出了种田和做人之道,并将它们潜移默化至下一代。
  来去无踪的风吹黄了庄稼,吹枯了野草,也吹老了岁月。故乡在风中变老,亲人在风中变老。外婆豆花地四周的篱笆在一年又一年的风里散落一地,豆花地还在,而外婆却不在了。那时我还小,外婆却很年轻,每次放学路过豆花地,我帮外婆摘豆角,外婆帮我捉蝴蝶,好几次眼看着就要捉到手,扑闪间却又飞走了,如今想来也许是外婆故意为之。外婆说:小鸟小虫都是有灵性的生命。
  时隔多年,我带着孩子来到外婆坟前,墓碑上的字迹已变得模糊。坟头的青草绿了又黄,黄了又绿。风吹来了一些东西,也带走了一些东西,我不知道许多年以后,还有多少人把它想起,前来为它们添一把土?
  一拨又一拨的风从大地上吹过,从村庄里吹过,从人们的心头吹过。风吹来了远方的声音,那里有草木的气息和鸟儿的啁啾,那么欢快、热烈、亢奋,如庄稼一样葳蕤,又如生命一样生生不息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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